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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7章 穿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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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7章  穿針

至如京中上至達官貴人,下至平民百姓,更是無不戰戰兢兢。

一等為首的李忠成等人著錦袍,騎著高頭大馬,從永定門而入,便是瞧見滿目蕭瑟。除卻一些博冠帶峨的文臣武將,顫顫巍巍侍立在旁,又有披甲戴盔的兵將漫湧出一條路來,旁處竟只有房舍街巷,別無一個人在。

他不由手一緊馬韁,左右再細看了看,越發覺得京城闊大,因咳了一聲。

旁邊侍立的那些前朝的文臣武將,不免越發垂首侍立,不敢做一聲兒,只聽見上面李忠成問手下:“這京中人等,說是有百萬之眾,怎得街面如此蕭條?我前頭下了令的,不許騷擾劫掠百姓的。難道你們竟不從命?”

那手下忙自道:“大王,這可不敢,怕是昨日到底作了一場,這平民百姓的,也不知外頭情景,自然躲著多得。這可不是編的,您問問他們幾個,也就知道了。”

說著,他把鞭子往那些降臣一指。

李忠成聽了,倒是停住了馬,想了想,甚至從馬背上下來,且細細問這些個人。卻也不是什麽刁難的話,反都是些平樸家常的言語,甚至還關照了幾句各人的家庭,倒有些長者溫厚的態度。

這些個降臣見著,又想起舊年風聞這大治王為人做派,頗有仁厚之說,也並非一味屠戮截殺之輩。前頭雖有一二處城池被屠,卻也多是他下屬所為,且後面也曾降罪過的,兩廂裏一對照,自然越發放心,倒也漸漸面色和緩,言語沈穩起來。

見此情景,李成忠自然是著實又寬慰了的,回頭與旁邊的手下道:“這還罷了。著我的令,凡軍中人等,有傷人以及劫掠財物婦女者,殺無赦。”

那手下聽了,忙自點頭稱是。

後面跟著的一個文臣模樣的人聽著,忙上前來道:“殿下聖明!”這一聲落下,人人都忙山呼海嘯一般,連聲稱聖明不覺。

李忠成也自一笑,又吩咐幾句,便重上馬來,一路打馬游街一般,領著一幹文臣武將,自永定門而入,從灑掃幹凈的禦道上,入正陽門進內城,而後再過□□,直達皇城。

後面種種,倒也不必十分盡數,只是隱隱傳來流言,道是李忠成命人收拾乾清宮,尋出前朝皇帝屍身,著令妥當收殮,命厚葬。至如京中秩序,也暫且從前朝制度,又重罰殺人、傷人以及劫掠三樣。

如此做派,倒也隱隱有些王霸之氣。

是以,二三日後,便漸漸有些人從自家出來,多是尋食物,打探消息的。又過三四日,見著果然無事,越發人行多了起來。

那邊李忠成已是置文武百官,又打點恩賞部下軍將,且吩咐下來,預備三日後便登基為帝。

凡此種種,自然也是傳揚得滿城皆知。

雖還有如賈政等懷念前朝,多有咒罵的,卻也只能躲在家中吃酒,並無人敢行事。又有寶玉等人,知道這改朝換代之事,雖早有所覺,也頗有怨懟之念,這會子也不免長籲短嘆,平添許多喟嘆。

獨有江霖紫鵑兩人,又比舊日忙亂了十分。先是將前頭有關北狄的那些流言童謠等再度傳揚開來,其次卻是盤算著,從何處入手,好搭上這新朝的人馬,督促他們盡早解決平安州,好抵擋住北狄。

論說這個,江霖卻也是早有準備了的。

他前面不顧性命之危,南下打點行事,又在開城門一事上,也跟趁著做了一些事。這自然不能使他入了甚麽大將大臣的眼,卻也跟趁著了一個小將領。

這小將領原與江霖是同鄉,舊年又因江霖打點,借著人情關系,原有了些交情。江霖又將一些醫藥包裹一類的事情,悄悄說與他來。這一來一往,自然漸漸熟絡,情分也比旁人有所不同。

他倒也不曾混出十分的臉面來,於今也無有封爵,只是他的主帥卻又不同,原是這軍中一流的人物李嚴。其人雖非李忠成親族,卻也是下屬大將,前面長安之戰,便是由他而定的。

而據說,這京中安定人心之策,也是有他一份。

是以,江霖雖覺這事艱難,卻也有心做一做:“從這裏入手,怕還有些效用。”

紫鵑卻有些憂心,因道:“你自己也說了的,從歷史看來,李自成攻入京城後就不大行了。不管是不是他腐化,總歸是他拿捏不住,後面出兵攻打又不成事,後面才落得清兵入關的下場。這紅樓夢,既然是影射的,雖然有些歷史變動,恐怕這些人也是不太行的。”

江霖嘆了一口氣:“做人事聽天命而已。誰讓我們沒有家世,沒有能力,也沒有時間呢?”

“雖然這麽說,只怕這李嚴也不大妥。”紫鵑道:“他畢竟不是李忠成的親人,聽著還是頗有些了不得的功臣。這樣的人,歷朝歷代哪個不被防備的?你去也罷了,只是千萬小心,不要真與他有瓜葛,通過那小將陳密也就是了。”

“放心。”江霖道:“我自然知道。”

說罷,江霖便命人備下馬匹禮物,自己打馬而去。紫鵑將他送到門外,兩只眼睛看著他去了,才慢慢回轉過來,自入內坐下吃茶。

旁邊服侍的管事丫鬟人等,自然知道這紫鵑姑娘,原是與旁個不同的,也不敢羅唣。只是等了半日,眼見著紫鵑不言不語,垂頭靜坐,他們相互看了看,也就悄悄退了下去。

只是過不得半日,還未等江霖回來,忽得就有管事進來,面色也有些不好看,只連聲道:“姑娘,那邊通判老爺家的姑太太要過來了。”

紫鵑面色微變,忙站起身來,心中百轉千回,終究道:“我從後門出去。你們大爺回來,著人告訴一聲。”

那管事忙答應了。

紫鵑雖有十分憂心,這會子也不得不避讓一二,當下匆匆離去,又尋了車馬,自回到林宅。

黛玉見著她回來,神色間多有郁結,只說又有什麽事,忙問道:“今兒你過去,說是有事,必得晚飯才能回來。怎麽這會子就回來了,且還是這麽模樣兒……難道又出了什麽事不成?”

紫鵑便將緣故提了兩句,又皺眉道:“還不知是個什麽情景……”

“不過是尋舊故同鄉說說話,求個照應的意思。縱然不成,又有什麽可愁的?”黛玉原不知這裏的事,見紫鵑如此憂心,寬慰一句,卻也有些疑惑。

紫鵑沈默半晌,想著前面自己與江霖籌劃的事,雖還未十分得成,卻多半也要順勢做來。而這裏,卻也有用著黛玉的地方。

是以,她猶豫片刻,終究與黛玉道:“如今也不敢瞞著姑娘……這裏的幹系,怕是不小的。”

說著,她又托言夢兆,且將北狄有可能順勢南下,屠戮中原等等,說了一番……

“什麽!”黛玉雖是前面也為這改朝換代一時,多有神傷,但見著這亂軍入京後,倒也有些管束,並不曾恣意劫掠殺戮,因又想著改朝換代等事,原也是有史可據的,雖依舊冷眼,卻也並未太過厭惡。

如今忽聽說北狄這事,她卻又是變了臉色:這夷狄與亂民又是不同。蒙元舊事,殷鑒不遠,何況這亂世光景,人命如草芥,更是使人心驚膽戰。

是以,黛玉呼吸一亂,面色越發雪也似的。只念及寶玉等人,她又強自把持住了,因盯著紫鵑,難得厲聲道:“這等事,你還能瞞著我!”

紫鵑苦笑道:“瞞與不瞞,也不過使姑娘多提心吊膽一陣罷了……既然如此,又何必叫姑娘憂心?”

這話一出,黛玉不由得怔住,想了片刻,不覺淚光微微,自己咳了兩聲,才緩緩坐回到椅子上:“你說的……卻也是。”

紫鵑見狀,忙伸手攙扶著她,一面輕輕緩緩,又說出一番話來:“何況我也不曉得,這些事是什麽時候出來的。不過瞧著世事,猜度著來罷了。嗳,也正是因為這個,如今我那表兄想著借機促使他們平定平安州一事,我心裏才放心不下——若果然能成事,倒還罷了。若與這個事沒關系的,不過是徒勞掙紮,他這會子過去,後面或被遷怒,或因此受累……也實是說不清的。”

有了這話,黛玉也不由長嘆一聲:“舊年娘娘獲封,舅舅被叫去,家中渾不知這事,老太太且那樣憂心,連著戲酒也無心了,只侯在那裏等著。這且是聖上隆恩的時候。如今諸事不知,新朝新臣,又是兵荒馬亂的時候,你那表兄不論行什麽事,粘連一點兒,自然越發了不得。你有這個憂心,也是難免。”

“姑娘體諒我這些個事,我還能說什麽……”紫鵑也跟著嘆了一聲,目光卻落在黛玉面上,半日方道:“他去之前,還只說讓我放心,又說,雖有萬死,若果然有些進益,這些微末險情,也還罷了。”

聽見這話,黛玉越發有些沈默,自己細細回想,也想起舊年寶玉、紫鵑兩人所言江霖種種。兩相映照,她也不免有些動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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